詹姆斯·乔伊斯

詹姆斯·乔伊斯 James Joyce
贝伦尼斯·阿博特摄于1928年巴黎
出生	(1882-02-02)1882年2月2日 爱尔兰都柏林拉思加
逝世	1941年1月13日(1941-01-13)（58歲） 瑞士苏黎世
職業	小说家 诗人 文学批评家
代表作	《都柏林人》（1914年） 《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1916年） 《尤利西斯》（1922年） 《芬尼根守靈：墜生夢始記》（1939年）
配偶	诺拉·巴纳克尔
子女	两名，包括露西娅
簽名

詹姆斯·奥古斯丁·阿洛伊修斯·乔伊斯（英語：James Augustine Aloysius Joyce；1882年2月2日—1941年1月13日），爱尔兰小说家、诗人、文学批评家。他为現代主義运动作出了重要贡献，被视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和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乔伊斯的小说《尤利西斯》（1922年）是里程碑式的作品，其中以多种文学风格与荷马《奥德赛》的各个篇章对应，尤以意识流手法著称。其他知名作品包括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1914年）及小说《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1916年）和《芬尼根守靈：墜生夢始記》（1939年）。他的其他写作还包括三本诗集、一部戏剧、书信、不定期的新闻报道。

乔伊斯出生于都柏林的中产阶级家庭，就读于基尔代尔郡的耶稣会克朗戈斯伍德学院，随后短暂就读于由基督教兄弟会管理的奥康奈尔学校。尽管父亲无常的财务状况使家庭生活动荡不安，他仍在耶稣会的美景学院表现出色，并于1902年毕业于都柏林大学学院。1904年，他结识了未来的妻子诺拉·巴纳克尔，两人随后移居欧洲大陆。他曾短暂在波拉（今克罗地亚境内）工作，之后迁至奥匈帝国的的里雅斯特，担任英语教师。除在罗马担任通信文员八个月及三次返回都柏林外，乔伊斯一直居住在的里雅斯特至1915年，期间他出版了诗集《室内乐》和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并开始在英国杂志《唯我主义者》上连载《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大部分时间里，乔伊斯居住在瑞士苏黎世，创作《尤利西斯》。战后，他短暂返回的里雅斯特，并于1920年迁居巴黎，此后到1940年，巴黎一直是他的主要居住地。

《尤利西斯》于1922年首次在巴黎出版，但被认为内容淫秽，在英国和美国的出版遭到禁止。印本被秘密走私进入两国，并出现盗版，直到1930年代中期出版才合法化。《尤利西斯》经常在最伟大书籍排行榜中名列前茅，学界对乔伊斯作品的研究文献浩繁，且仍在不断增加。许多作家、电影人等其他艺术家都受到他在文体上的创新影响，例如对细节的极端关注、内心独白的运用、文字游戏、对传统情节结构和人物塑造方式的激进改造。

乔伊斯成年后的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国外，但他的虚构世界仍以家乡都柏林为中心，其中的人物多半与他当年的家人和敌友高度相似。《尤利西斯》的故事就发生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与小巷中。乔伊斯说：“我总是写都柏林，因为对我来说，如果我能够抵达都柏林的心，我就能抵达世界上所有城市的心。特殊中包含着普遍。”

1923年，乔伊斯开始创作他的下一部重要作品《芬尼根的守灵夜》，于1939年出版。在此期间，他频繁旅行。1931年，他与诺拉在伦敦以民事仪式结婚。他多次前往瑞士，常因日益严重的眼疾寻求治疗，也为女儿露西娅寻求心理帮助。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占领法国后，乔伊斯于1940年迁回苏黎世，并于1941年在当地接受溃疡穿孔手术后去世，终年58岁。

早年

六岁的乔伊斯（1888年）

詹姆斯·乔伊斯于1882年2月2日出生在爱尔兰都柏林拉思加布赖顿广场41号，父亲是约翰·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母亲是玛丽·简·乔伊斯，本姓默里，昵称“梅”。他是十名未夭折的兄弟姐妹中的长子。1882年2月5日，他在附近特伦纽尔的圣约瑟夫教堂由约翰·奥马洛伊神父施洗，受洗名为詹姆斯·奥古斯丁·乔伊斯，教父母是菲利普和埃伦·麦卡恩。乔伊斯家庭来自科克郡的弗莫伊，当地曾拥有一家小型盐和石灰作坊。乔伊斯的祖父詹姆斯·奥古斯丁迎娶了科克市议员约翰·奥康奈尔的女儿埃伦·奥康奈尔，约翰在科克经营一家布匹公司并拥有其他地产。埃伦的家族自称与在1829年为爱尔兰人争得天主教解放的政治领袖丹尼爾·歐康諾有亲缘关系。

1887年，约翰·乔伊斯被都柏林公会任命为征税员，家人迁往距都柏林19公里的时尚小镇布雷。大约在这一时期，乔伊斯遭狗袭击，由此终生怕狗。他后来又在迷信的姨母影响下对雷暴产生恐惧，他的姨母将雷暴称为上帝震怒的征兆。

1891年，9岁的乔伊斯写下诗作《汝亦焉，希利》，悼念查爾斯·史都華·巴奈爾的去世。该诗由他的父亲印成单页并分发给朋友。诗中表达了父亲的情绪：他因巴奈尔遭到爱尔兰天主教会、爱尔兰议会党、英国自由党昭然背弃而愤怒，这种背弃最终导致在英国议会中争取爱尔兰自治失败。（尤其是来自教会的）这种背叛感给乔伊斯留下了持久的印象，并在他的一生与艺术创作中反复显现。

同年，他的家庭开始陷入贫困，而父亲的酗酒和财务管理不善使情况恶化。1891年11月，约翰·乔伊斯的名字被刊登在《斯塔布斯公报》（债务人和破产者的黑名单）上，他也因此被暂时停职。1893年1月，他被解雇，只领取一份缩水的养老金。

乔伊斯于1888年开始接受教育，就读于位于基尔代尔郡克兰附近的耶稣会寄宿学校克朗戈斯伍德学院，但在1891年因父亲无力支付学费而被迫离校。此后他在家自学，并短暂就读于都柏林北里士满街由基督教兄弟会开办的奥康奈尔学校。后来，乔伊斯的父亲偶然结识了耶稣会神父约翰·康米，他对乔伊斯家族有所耳闻。康米安排乔伊斯及其弟斯坦尼斯劳斯自1893年起免学费就读于耶稣会在都柏林的美景学院。1895年，年仅13岁的乔伊斯被同学推选加入圣母友会。他在美景学院度过了五年时光，其智识成长受到《学习纲要》所规定的耶稣会教育原则的引导。在1898年毕业前的最后两年里，他在英语作文比赛中均获得第一名。

大学岁月

都柏林纽曼楼，乔伊斯生前大学学院所在地，现为爱尔兰文学博物馆

1898年，乔伊斯进入大学学院就读，学习英语、法语、意大利语。在校期间，他接触到托马斯·阿奎那的经院哲学，这对他此后一生的思想产生了深远影响。他积极参与都柏林的戏剧与文学圈子，最亲近的同辈人包括乔治·克兰西、汤姆·凯特尔、弗朗西斯·希伊-斯凯芬顿等当时爱尔兰的重要人物。他在这一时期结识的许多人后来都出现在他的作品中。他首次发表的作品是一篇赞扬亨里克·易卜生戏剧《咱们死人醒来的时候》的书评，刊登于1900年的《双周评论》。受易卜生作品的激励，乔伊斯用挪威语给易卜生写了一封崇拜信，并创作了戏剧《辉煌事业》（英語：A Brilliant Career），但后来将其销毁。

1901年，爱尔兰全国人口普查将乔伊斯登记为一名19岁的未婚学生，会说爱尔兰语和英语，与父母、六位姐妹、三位兄弟同住在都柏林克朗塔夫的皇家露台路（今因弗内斯路）。这一年，他结识了奥利弗·圣约翰·戈加蒂，是《尤利西斯》中壮鹿马利根一角的原型。11月，乔伊斯撰写了文章《暴民之日》（英語：The Day of the Rabblement），批评爱尔兰文学剧院不愿上演易卜生、列夫·托爾斯泰、格哈特·霍普特曼等剧作家的作品。他反对怀旧式的爱尔兰民粹主義，主张向外开放、具有世界主义视野的文学。由于文中提及天主教会禁書目錄上的邓南遮小说《火》，学院杂志拒绝刊登这篇文章。乔伊斯与同样遭到退稿的希伊-斯凯芬顿将各自的文章合并印刷并散发。阿瑟·格里菲斯在其报纸《联合爱尔兰人》上谴责了对乔伊斯作品的审查。

1902年10月，乔伊斯毕业于大学学院。他一度考虑攻读医学，并开始在都柏林的天主教大学医学院旁听课程。由于医学院拒绝提供可资助学业的助教职位，他离开都柏林前往巴黎学医，并获准在巴黎大学医学院旁听物理、化学、生物学的证书课程。到1903年1月底，他已放弃学医计划，但仍留在巴黎，常常在聖日內維耶圖書館读书至深夜。他频繁给家中写信，称因水质、寒冷天气、饮食变化而身体欠佳，借此向本就拮据的家人请求财务资助。

大学后的都柏林岁月

玛乔丽·菲茨吉本创作的乔伊斯半身像，位于都柏林圣斯蒂芬绿地

1903年4月，乔伊斯得知母亲病危，立即返回爱尔兰。他悉心照料母亲，并朗读自己的写作草稿，这些内容后来被加工进他未完成的小说《斯蒂芬英雄》。在生命的最后时日里，母亲曾多次劝他忏悔并领受圣体，但未能如愿。她于8月13日去世。乔伊斯和斯坦尼斯劳斯拒绝像家中其他成员那样跪在母亲床边祈祷。此后数月间，约翰·乔伊斯的酗酒和暴躁行为愈发严重，家庭开始分崩离析。乔伊斯常与戈加蒂及其医学院的同伴纵酒作乐，并靠写书评勉强维生。

1904年6月10日，乔伊斯结识了诺拉·巴纳克尔，人生由此开始转变。诺拉来自戈尔韦，当时20岁，在都柏林做女佣。1904年6月16日，两人首次单独外出，沿着都柏林郊区林森德散步，其间诺拉为他自慰。这天后来被选定为《尤利西斯》情节发生的日期，在大众文化中被称为布卢姆日，名自小说主人公利奥波德·布卢姆。这段关系自此开始，持续了37年，直到乔伊斯去世。不久之后，乔伊斯在与同伴外出后，在圣斯蒂芬绿地向一名年轻女子搭话，却遭到她的同伴殴打。他父亲的熟人阿尔弗雷德·H·亨特将他扶起并带回家中照料伤势。据传亨特是犹太人且妻子不忠，这两个要素都被乔伊斯融入利奥波德·布卢姆。

乔伊斯是才华出众的男高音，并曾认真考虑成为音乐表演者。1904年5月8日，他参加了爱尔兰音乐比赛“音乐节”，该赛事面向有潜力的作曲家、器乐演奏者、歌唱家。在比赛前的数月里，乔伊斯师从声乐教师贝内代托·帕尔米耶里和文森特·奥布赖恩学习演唱。他通过典当部分书籍来支付报名费。参赛者要求演唱三首歌曲，乔伊斯前两首表现出色，但在被要求视奏第三首时，他拒绝了。尽管如此，他仍获得了第三名奖章。赛后，帕尔米耶里致信乔伊斯，称评委、流行歌曲《登山缆车》作曲者路易吉·登扎高度评价了他的嗓音，并表示若非视唱能力不足及训练不够，本可授予他第一名。帕尔米耶里提出免费为乔伊斯授课，但乔伊斯予以拒绝，不过同年他仍继续在都柏林的音乐会上演唱。他于8月27日的音乐会演出或许彻底赢得了诺拉的芳心。虽然乔伊斯最终并未走上歌唱事业之路，但他在文学作品中融入了成千上万的音乐典故。

整个1904年，乔伊斯都在努力建立自己的文学声誉。1月7日，他试图发表探讨美学的散文作品《艺术家的肖像》（英語：A Portrait of the Artist），但被知识分子期刊《然后》（中古愛爾蘭語：Dana）拒稿。随后他将其改写为以自身青年经历为题材的小说《斯蒂芬英雄》，苦心写作多年，最终却将其弃置。他还写下讽刺诗《宗教法庭》（英語：The Holy Office），戏仿叶芝的《致未来时代的爱尔兰》（英語：To Ireland in the Coming Times），再次嘲讽愛爾蘭文學復興，这首诗同样因“亵渎神圣”遭拒。他在这一时期完成了诗集《室内乐》，亦未能立即出版。不过，他也发表了三首诗，一首刊于《然后》，两首刊于《议长》，而乔治·威廉·罗素则在《爱尔兰农庄》上发表了乔伊斯的三篇短篇小说——《姐妹倆》、《伊夫琳》、《賽車之後》，这些作品构成了《都柏林人》的雏形。

1904年9月，乔伊斯在寻找住处时遇到困难，遂搬入都柏林附近戈加蒂租用的一座马尔泰洛塔。然而不到一周他便离开，因为戈加蒂与另一名室友德莫特·切内维克斯·特伦奇在深夜朝着悬挂在乔伊斯床正上方的锅具开枪射击。借助格雷戈里夫人及其他几位熟人的资助，不到一个月后，乔伊斯便与诺拉离开了爱尔兰。

1904年–1906年：苏黎世、波拉、的里雅斯特

苏黎世和波拉

1904年10月，乔伊斯与诺拉开始了自我放逐的生活。他们短暂停留于伦敦和巴黎以筹措经费，随后前往苏黎世。乔伊斯此前通过英国中介得知贝尔利茨语言学校有职位空缺，但抵达后却发现并无。两人在苏黎世停留了一周多。随后，学校负责人将乔伊斯介绍到的里雅斯特（该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属于奥匈帝国，现位于意大利）但那里同样没有空缺职位。的里雅斯特的校长阿尔米达诺·阿尔蒂福尼最终为他在波拉（当时奥匈帝国的重要海军基地，现称普拉，位于克罗地亚）安排了一份工作，他主要为海军军官教授英语。两人离开爱尔兰还不到一个月，诺拉便已怀孕。乔伊斯很快与波拉校长亚历山德罗·弗兰奇尼·布鲁尼及其妻克洛蒂尔德成为密友。1905年初，两个家庭已同住一处。乔伊斯空余时间坚持写作，完成了《都柏林人》中的短篇小说《泥土》，并继续创作长篇小说《斯蒂芬英雄》。他厌恶波拉，称其为“上帝遗弃之地——海军的西伯利亚”，在确认的里雅斯特有职位空缺后即刻迁离。

的里雅斯特的极星咖啡馆（義大利語：Caffè Stella Polare），乔伊斯常光顾

首次移居的里雅斯特

1905年3月，23岁的乔伊斯迁居的里雅斯特，在贝尔利茨语言学校教授英语。同年6月，他的讽刺诗《宗教法庭》得以发表。

1905年7月27日，诺拉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乔治奥。此后，乔伊斯说服斯坦尼斯劳斯前往的里雅斯特，并为他在贝尔利茨语言学校谋得一份工作。斯坦尼斯劳斯于当年10月抵达后便与乔伊斯同住，但他的大部分薪水都直接用于补贴乔伊斯的家庭。1906年2月，乔伊斯一家再次与弗兰奇尼·布鲁尼一家合住一套公寓。

在这一时期，乔伊斯完成了《斯蒂芬英雄》的24个章节，以及《都柏林人》除最后一篇外全部短篇，但始终无法为《都柏林人》找到出版机会。尽管伦敦出版商格兰特·理查兹已与乔伊斯签订合同，印刷商却拒绝印刷他们认为有争议的段落；若因传播淫秽语言被诉诸法庭，他们得不到英国法律的庇护。理查兹与乔伊斯试图寻找既能避免法律风险、又不在艺术上妥协的解决方案。然而，在协商过程中，理查兹开始更为仔细地审查这些故事，逐渐担心该书会损害其出版社的声誉，最终撤回了原先的出版承诺。

的里雅斯特是乔伊斯到1920年的主要居住地；其间他曾短暂居住罗马、返回都柏林，并在一战期间迁居苏黎世，但的里雅斯特成为了他的“第二都柏林”，并在其作家生涯的发展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在这里，他完成了《都柏林人》，将《斯蒂芬英雄》重写为《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写下并发表了他唯一的戏剧《流亡》，并在整理笔记与草稿的过程中，决定将《尤利西斯》扩展为长篇小说，在的里雅斯特逐步塑造了利奥波德与莫莉·布卢姆两个人物。小说中的许多细节取材于他对这座城市及其居民的观察，而其中的一些文体创新似乎也受到了意大利未来主义的影响。《芬尼根守靈：墜生夢始記》中甚至出现了的里雅斯特方言的词语。乔伊斯也是在的里雅斯特接触到了希腊东正教的仪式。在其影响下，他重写了自己的第一篇短篇小说，并在后来创作《尤利西斯》中的宗教仪式戏仿时加以借鉴。

1906年–1915年：罗马和的里雅斯特，以及数次短居都柏林

罗马

埃托雷·费拉里所作焦爾達諾·布魯諾纪念碑，立于罗马鲜花广场。乔伊斯推崇布鲁诺，在罗马还参加了纪念他的游行

1906年5月下旬，贝尔利茨语言学校的校长在侵吞公款后潜逃。阿尔蒂福尼接管了学校，但告知乔伊斯，校方只能留用他和斯坦尼斯劳斯中一位。乔伊斯正对的里雅斯特已感厌倦，又因《都柏林人》始终无法出版而灰心，但留意到罗马一家银行招聘通信文员的广告，薪水是他当时的两倍；获聘之后，他于7月底赴罗马任职。

乔伊斯觉得自己在罗马的短暂停留期间成就不多，但这段经历对他的写作产生了深远影响。尽管新工作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他仍修订了《都柏林人》，并继续创作《斯蒂芬英雄》。正是在罗马，他萌生了《死者》的构想（后来成为《都柏林人》的压轴之作）以及《尤利西斯》的最初念头，当时《尤利西斯》尚被设想为一篇短篇小说。他在这座城市的生活经历，也成为戏剧《流亡》的灵感来源之一。在罗马期间，他深入研读了社会主义历史学家古列尔莫·费雷罗的著作。费雷罗对历史的反英雄式解读、对军国主义的批判、对犹太人所持的矛盾态度都被融入《尤利西斯》，尤为明显地体现在利奥波德·布卢姆这一人物身上。在伦敦，出版商查尔斯·埃尔金·马修斯在英国诗人阿瑟·西蒙斯的推荐下出版了《室内乐》。不过，乔伊斯对工作不满，财务也捉襟见肘；当他得知诺拉再次怀孕时，认清自己需要额外的支持。七个月后，他离开了罗马。

再次移居的里雅斯特

约1907年的的里雅斯特

1907年3月，乔伊斯返回的里雅斯特，但未能找到全职工作。他再次以英语教师为业，在贝尔利茨语言学校兼职，也私下授课。作家埃托雷·施米茨（以笔名伊塔洛·斯韋沃为人熟知）正是他的学生。斯韦沃出身于犹太家庭、信奉天主教，后来也成为《尤利西斯》中利奥波德·布卢姆的人物原型之一。乔伊斯对犹太教的了解多半来自他。两人结下了长久的友谊，并互为批评者。斯韦沃认可乔伊斯的作家身份，也帮助他克服创作《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的瓶颈。意大利报纸《晚间小报》（義大利語：Piccolo della Sera）的编辑罗伯托·普雷齐奥索也是乔伊斯的学生。他委托乔伊斯为该报撰稿，给予他财务帮助。乔伊斯很快写成了三篇文章，面向的里雅斯特的意大利领土收复主义者，间接将他们摆脱奥匈帝国统治的愿望与爱尔兰反抗英国统治的斗争作类比。乔伊斯还通过在的里雅斯特人民大学（義大利語：Università popolare）举办系列讲座来增加收入，内容涉及爱尔兰与艺术及莎士比亚戏剧《哈姆雷特》。

1907年5月，乔伊斯突发風溼熱，病情使他数周无法行动。这次疾病加重了困扰他终生的眼疾。在他尚处康复期间，1907年7月26日，露西娅出生。养病期间，他得以完成《都柏林人》的最后一篇《死者》。

尽管素来嗜酒，乔伊斯在1908年曾一度戒酒。他将《斯蒂芬英雄》改写为更为凝练、内省的《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并于4月前完成了第三章；同时在尼科洛·维达科维奇的帮助下，将約翰·米林頓·辛格戏剧《骑马下海的人》译成意大利语。他甚至再次开始上声乐课。乔伊斯一直在为《都柏林人》寻找英国出版商却未能成功，于是转而将书稿提交给都柏林的蒙塞尔公司，由乔治·罗伯茨经营。

回访都柏林

1909年的都柏林

1909年7月，乔伊斯从一位学生那里获得了一年的学费预付款，随即返回爱尔兰，将乔治奥介绍给他自己在都柏林的家人及诺拉在戈尔韦的家人。他曾申请母校（当时已更名为都柏林大学学院）的意大利语教授席位，但未成功。他与罗伯茨会面，罗伯茨对出版《都柏林人》表现出积极态度。9月，乔伊斯带妹妹伊娃返回的里雅斯特，她帮助诺拉操持家务。乔伊斯在的里雅斯特只停留了一个月，便几乎立刻萌生了在都柏林创办电影院的念头——当时都柏林尚无影院，而的里雅斯特已有。他很快获得了几位的里雅斯特商人的支持，并于10月返回都柏林，创办了爱尔兰第一家电影院伏打放映厅。影院开业初期反响良好，但在乔伊斯离开后逐渐瓦解。1910年1月，他又与另一位妹妹艾琳一同返回的里雅斯特。

1910年至1912年间，乔伊斯依然缺乏稳定收入，这使他与不断借钱给他而极度不满的斯坦尼斯劳斯之间的矛盾达到顶点。1912年，普雷齐奥索为他安排了在弥涅耳瓦学会（義大利語：Società di Minerva）就《哈姆雷特》进行讲座，时间从1912年11月至1913年2月。乔伊斯再次在人民大学就英国文学的多个主题授课，并申请帕多瓦大學的英语教学文凭。他在资格考试中表现优异，却因意大利不承认其爱尔兰大学学位而遭到拒绝。1912年年中，乔伊斯与家人短暂返回都柏林。在此期间，他与罗伯茨围绕《都柏林人》出版问题持续了三年的斗争宣告结束：罗伯茨以可能涉及诽谤为由拒绝出版，并命令销毁已印好的书页，但乔伊斯设法保留了一套校样。回到的里雅斯特后，乔伊斯写下痛斥罗伯茨的檄文《火炉冒出的煤气》（英語：Gas from a Burner）。此后，他再也没有回到都柏林。

《都柏林人》和《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的出版

1913年，理查兹同意出版《都柏林人》，乔伊斯的境遇开始好转。该书于1914年6月15日正式发行，距离乔伊斯最初将书稿提交给他已过去八年半。大约同时，乔伊斯还意外地获得了重要的支持者：当时居住在伦敦的埃兹拉·庞德。在叶芝的建议下，庞德致信乔伊斯，询问是否可以在期刊《意象派》中刊登《室内乐》中的一首诗《我听到一支军队向着陆地冲来》（英語：I hear an army charging upon the land）。两人由此开始通信，往来一直持续到1930年代末。庞德成为乔伊斯最重要的推介者，帮助确保他的作品得以出版并广为传播。

在庞德说服多拉·马斯登在伦敦文学杂志《唯我主义者》上连载《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后，乔伊斯的写作速度明显加快。他于1914年完成了《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重新着手戏剧《流亡》，并于1915年完成；开始创作中篇小说《伽寇摩·乔伊斯》，但最终将其搁置；同时着手起草《尤利西斯》。

1914年8月，一战爆发。虽然乔伊斯和斯坦尼斯劳斯都是英国臣民，而英国此时已与奥匈帝国交战，但他们仍留在的里雅斯特。甚至当斯坦尼斯劳斯因公开表示同情的里雅斯特的意大利领土收复主义者而于1915年1月初被拘禁时，乔伊斯依然选择留下。1915年5月，意大利向奥匈帝国宣战，不到一个月后，乔伊斯终于携家人迁往中立国瑞士的苏黎世。

1915年–1920年：苏黎世和的里雅斯特

苏黎世

瑞士苏黎世，乔伊斯于1915年至1919年间在此居住

乔伊斯抵达苏黎世时处于双重流亡状态：他既是持英国护照的爱尔兰人，又是被奥匈帝国假释的的里雅斯特居民。为前往瑞士，他不得不向奥匈当局保证在战争期间不会协助协约国，并且他与家人几乎将所有财物都留在了的里雅斯特。战争期间，英国和奥匈帝国的情报机构都监视过乔伊斯。

乔伊斯的首要问题是谋生。诺拉的亲戚寄来了一小笔钱，帮助他们度过最初的几个月。庞德和叶芝与英国政府斡旋，使乔伊斯于1915年获得皇家文学基金的津贴，并在次年从英国政府的民事清单中获得资助。最终，乔伊斯还从《唯我主义者》主编哈丽雅特·肖·韦弗及居住在苏黎世、师从卡尔·荣格的心理治疗师伊迪丝·洛克菲勒·麦考密克那里获得了数额可观且定期的财务支持。韦弗在乔伊斯余生中始终资助他，甚至支付了他的葬礼费用。1917年至1919年初，乔伊斯的财务状况相对稳定，生活优渥，一家人有时还会前往瑞士意大利语区的洛迦诺居住。然而，乔伊斯的健康问题未曾缓解。在苏黎世期间，他和诺拉都曾被诊断为“神经衰弱”，他还接受了多次眼部手术。

创作《尤利西斯》

战时，苏黎世成为充满活力的流亡者社群中心。乔伊斯常在孔雀咖啡馆（德語：Cafe Pfauen）度过夜晚，在那里结识了居住在这座城市的艺术家，包括雕塑家奥古斯特·祖特尔和画家弗兰克·巴金。他常将与他们相处的经历作为《尤利西斯》的素材。他还结识了作家斯蒂芬·茨威格，茨威格于1919年8月在慕尼黑组织了戏剧《流亡》的首演。乔伊斯也注意到正在伏尔泰酒馆逐渐成形的达达主义。他甚至可能在奥德翁咖啡馆（Cafe Odeon）遇到过同样常去那里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革命家弗拉基米尔·列宁。

乔伊斯始终保持着对音乐的浓厚兴趣。他结识了费卢西奥·布索尼，与奥托·吕宁合作安排音乐演出，并向菲利普·雅尔纳赫学习音乐理论。他所掌握的诸多记谱法和对位法知识后来大量融入《尤利西斯》，尤其是“赛壬”一章。

乔伊斯刻意回避公开讨论战争，并严格保持中立。他对1916年爱尔兰复活节起义鲜发表评论；尽管同情爱尔兰独立运动，但他并不认同其暴力方式。他始终专注于《尤利西斯》的创作，以及为作品出版而进行的斗争。《唯我主义者》上连载的《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部分章节曾遭印刷商删改，但整部小说最终于1916年由B·W·许布施出版。1918年，玛格丽特·C·安德森同意在其创办及担任主编的纽约文学杂志《小評論》上连载《尤利西斯》，由庞德促成。

英语演员团

苏黎世的孔雀建筑群。乔伊斯喜爱光顾这里的咖啡馆，曾位于右拐角处。剧院曾上演过英语演员团的演出，现为苏黎世剧院

乔伊斯参与创立了戏剧演出团体“英语演员团”（英語：The English Players）并担任其业务经理。该公司在向英国政府推介时，定位为对战争动员的经济和文化贡献，主要上演爱尔兰剧作家的作品，如奥斯卡·王尔德、萧伯纳、约翰·米林顿·辛格。演出辛格《骑马下海的人》（诺拉饰演女二号凯瑟琳）和勃朗宁《阳台上》时，乔伊斯在后台演唱。他希望剧团最终能上演自己的戏剧《流亡》，但在1918年流感之后，他对英语演员团的参与逐渐减少，不过公司一直持续活动到1920年。

乔伊斯在英语演员团的工作还将他卷入诉讼。受伤退役的战争老兵、英国领事亨利·威尔弗里德·卡尔指控乔伊斯在《不可兒戲》中未足额支付其演出报酬，并提起索赔诉讼；乔伊斯则反诉其诽谤。两起案件于1919年结案，乔伊斯在索赔案中胜诉，但在诽谤案中败诉。该事件使乔伊斯在其后来的苏黎世岁月中与英国领事馆长期不和。

三次移居的里雅斯特

到1919年，乔伊斯再次陷入财务困境。麦考密克停止向他提供津贴，部分原因是乔伊斯拒绝接受荣格的精神分析；同时，战后苏黎世的生活成本大幅上升。随着城中的流亡者陆续返回故乡，他也愈发感到孤立。1919年10月，乔伊斯一家迁回的里雅斯特，但这座城市已今非昔比：奥匈帝国不复存在，的里雅斯特如今是战后复苏中的意大利城市。回到的里雅斯特八个月后，乔伊斯前往意大利锡尔苗内会见庞德，庞德为他安排迁居巴黎事宜。1920年6月，乔伊斯与家人收拾行囊，启程前往巴黎。

1920年–1941年：巴黎和苏黎世

巴黎

乔伊斯于《影国》1922年9月刊封面照，曼·雷拍摄

1920年7月，乔伊斯与家人抵达巴黎，原本只是将此地作为前往伦敦途中的中转站。最初四个月里，他住在卢德米拉·萨维茨基家中，并结识了经营左岸莎士比亚书店的西尔维娅·毕奇。毕奇很快成为乔伊斯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物，为他提供财务支持，并出版他的作品。通过毕奇和庞德，乔伊斯迅速融入巴黎知识界，进入国际現代主義艺术家社群。他结识了瓦莱里·拉尔博，拉尔博积极向法国读者推介乔伊斯的作品，并监督了《尤利西斯》的法语翻译。巴黎随后成为乔伊斯一家长达二十年的主要居住地，不过他们多次在城内搬家。

《尤利西斯》的出版

乔伊斯于1921年末完成了《尤利西斯》，但在出版过程中遭遇重重困难。在律师约翰·奎因的财务支持下，安德森及其联合编辑简·希普自1918年3月起在《小评论》上连载该书；然而，1919年1月和5月的两期内容因被认定为淫秽且可能具有颠覆性而遭到查禁。1920年9月，纽约取缔恶习协会一名纽约律师的女儿未订阅《小评论》，却收到了载有“瑙西卡”一章的刊本，由此引发正式投诉。审理过程一直持续到1921年2月，最终在奎因的辩护下，安德森和希普因出版淫秽内容各被罚款50美元，并被勒令停止连载《尤利西斯》。曾表示有意在美国出版该小说的许布施在审判结束后也打消了这一念头。韦弗未能在英国找到印刷商，而该小说于1922年在英国亦因淫秽遭禁，直到1936年才被解除黑名单。

位于莎士比亚书店原址奥德翁路12号的铭牌：“1922年，西尔维娅·毕奇小姐在这座房子里出版了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

在安德森和希普被勒令停止印刷《尤利西斯》之后，毕奇几乎立即同意通过她的书店出版该书。她将书籍寄送给巴黎和美国那些已预订的读者；韦弗将毕奇的印版寄给英国的订阅者。不久之后，两国的邮政部门便开始没收这些书籍，随后又以走私方式流入两国。由于当时该作品在美国尚无版权，地下盗印本迅速出现，其中包括出版商塞缪尔·罗思发行的盗版，1928年法院下达禁令后他才停止相关行为。《尤利西斯》到1934年才得以在美国合法出版，当时约翰·M·伍尔西法官在合众国诉《尤利西斯》一书案中裁定该书并不淫秽。

创作《芬尼根的守灵夜》

1923年，乔伊斯开始创作他的下一部作品：后定名为《芬尼根守靈：墜生夢始記》的实验小说。这部作品历时16年才完成。最初，乔伊斯将其称为《创作中的作品》（英語：Work in Progress）；1924年4月，福特·馬多克斯·福特在其杂志《跨大西洋评论》上发表其中“马马路约”一章时，亦沿用这一名称。1926年，尤金和玛丽亚·乔拉斯在他们的杂志《转变》上开始连载该小说。当作品的部分内容首次问世时，乔伊斯的一些支持者——如斯坦尼斯劳斯、庞德、韦弗——也对其评价不佳；同时，它还遭到肖恩·奥费兰、温德姆·刘易斯、丽贝卡·韦斯特等作家的批评。对此，乔伊斯与乔拉斯夫妇组织出版了一本文集《我们围绕他对〈创作中的作品〉的考察所作的事实化的考察》，收录了多篇赞誉该作的评论，作者包括萨缪尔·贝克特和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出版这本文集的另一目的，是将更广泛宣传《创作中的作品》。1939年，小说完成，乔伊斯正式公布其书名为《芬尼根的守灵夜》，并在T·S·艾略特的协助下由伦敦费伯出版社出版。

巴黎岁月中，健康问题始终困扰着乔伊斯。他接受了十多次眼部手术，但视力仍严重衰退。到1930年时，他左眼几乎失明，右眼的视力也十分有限。由于感染，他的牙齿被全部拔除。乔伊斯一度担心自己可能无法完成《芬尼根的守灵夜》，甚至请求爱尔兰作家詹姆斯·斯蒂芬斯在他无力继续写作时接手完成该书。

乔伊斯的财务问题依然存在。尽管此时他已能从投资和版税中获得可观收入，但挥霍无度的消费习惯常使他手头拮据。不过他仍于1927年出版了诗集《一分钱一枚的果子》，收录了13首他在的里雅斯特、苏黎世、巴黎创作的诗作。

伦敦的婚礼

阿道夫·霍夫迈斯特1966年所绘乔伊斯肖像

1930年，乔伊斯再次开始考虑定居伦敦，主要目的是确保刚与海伦·弗莱施曼结婚的乔治奥能够在英国法律之下顺利获得继承权。乔伊斯迁居伦敦，签下一间公寓的长期租约，登记进入选民名册，并具备了履行陪审团义务的资格。在同居27年之后，乔伊斯与诺拉于1931年7月4日在肯辛顿和切尔西登记处正式结婚。乔伊斯在伦敦停留了至少六个月以确立其居民身份，但当年晚些时候，露西娅显露出精神疾病的迹象，他便中途取消公寓租约并返回巴黎。他原本计划再回伦敦，但最终未能成行，后来也逐渐对英国心生疏离。

晚年时期，乔伊斯主要居住在巴黎，但经常前往瑞士接受眼部手术，或为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的露西娅寻求治疗。露西娅曾接受荣格的精神分析，而荣格早先曾评论《尤利西斯》的写作方式类似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语言。荣格认为，露西娅与其父亲如同两个人走入一条河中：乔伊斯是纵身跃入，而露西娅则是失足坠落。尽管乔伊斯竭力帮助女儿，露西娅在他去世后仍长期被收治于精神病院。

最后一次返回苏黎世

1930年代末，乔伊斯愈发担忧法西斯主义和反犹主义的兴起。1938年，他曾帮助犹太人逃离纳粹的迫害。1940年法国沦陷后，乔伊斯与家人逃离纳粹占领区，最后一次返回苏黎世。

死亡

乔伊斯及其家人之墓，位于苏黎世-弗伦特恩；雕塑作者：米尔顿·赫博尔德

1941年1月11日，乔伊斯在苏黎世因十二指肠溃疡穿孔接受手术。次日他陷入昏迷。1941年1月13日凌晨2点，他短暂苏醒，要求护士去叫他的妻子和儿子。他们尚在途中，乔伊斯便于15分钟后去世，享年58岁。

他的遗体安葬于苏黎世的弗伦特恩公墓。安葬仪式上，瑞士男高音马克斯·迈利演唱了蒙特威尔第歌剧《奧菲歐》中的咏叹调“告别大地，告别苍穹”（義大利語：Addio terra, addio cielo）。乔伊斯一生都是英国臣民；虽然当时有两位爱尔兰高级外交官在瑞士，出席葬礼的却只有英国领事。伯尔尼代办弗兰克·克雷明斯将乔伊斯去世的消息告知都柏林外交事务部秘书约瑟夫·沃尔什时，沃尔什回复道：“请电告乔伊斯死亡详情。如有可能，查明他是否以天主教徒身份去世。向乔伊斯夫人致以慰问，并说明无法出席葬礼的原因。”乔伊斯最初葬于普通墓地，1966年迁葬至更为显著的“荣誉墓”，墓旁竖立着美国艺术家米尔顿·赫博尔德创作的坐像雕塑。诺拉比他多活了十年，亦安葬于其侧；他们的儿子乔治奥于1976年去世，也长眠于此。

乔伊斯去世后，尽管美国外交官约翰·J·斯洛克姆不断游说，爱尔兰政府仍拒绝诺拉将乔伊斯遗骸迁回本国安葬的请求。2019年10月，都柏林市议会提出动议，拟在尊重乔伊斯家庭意愿的前提下制定计划并拨付预算，将乔伊斯及其家人的遗体迁出并重新安葬于都柏林某处。该提议随即引发争议，《爱尔兰时报》评论道：“人们很难不怀疑，当代爱尔兰与其伟大作家的关系中存在着精于算计、甚至带有商业意味的因素——我们往往热衷于‘颂扬’他们，若有可能还会从中牟利，却不真正去阅读他们的作品。”

政治观点

雅克-埃米尔·布朗什1934年所绘乔伊斯肖像

乔伊斯一生始终对爱尔兰政治及其与大英帝国的关系保持积极关注。他研习过社会主义和无政府主义，曾参加社会主义集会，并形成了個人無政府主義立场，其思想来源包括班傑明·塔克的哲学以及王尔德的文章《社会主义下人的灵魂》。他将自己的立场描述为“社会主义艺术家”。乔伊斯对政治的直接介入在的里雅斯特时期最为强烈：他撰写并投递报刊文章、发表演讲、书写公开信，主张爱尔兰摆脱英国统治而实现独立。离开的里雅斯特之后，乔伊斯直接参与政治的程度减弱，但他后期的作品依然体现出其思想之坚定。他始终同情个人无政府主义，并批判民族主義等具有强制性的意识形态。他的小说涉及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愛爾蘭民族主義等议题。《尤利西斯》常被解读为对英国统治对爱尔兰人民影响的批判；而《芬尼根的守灵夜》则被视为对爱尔兰政治中分裂问题的探究，以及对殖民主义与种族之间关系、民族主义和法西斯主义所施加的强制压迫的反思。

乔伊斯批判英国在爱尔兰的统治，并同情建立独立爱尔兰共和国的努力。1907年，在1922年爱尔兰自由邦成立之前，他便已公开表示支持新芬党早期的运动。然而，乔伊斯始终拒绝将自己的英国护照更换为爱尔兰护照。1935年，当他可以选择时，他选择续办英国护照，而非申领爱尔兰自由邦的护照；1940年，在接受爱尔兰护照本可使他更容易离开维希法国的情况下，他仍决定继续持有英国护照。他拒绝更换护照的部分原因在于英国护照在国际上为他带来的便利，同时也因为他不认同爱尔兰政治中的暴力手段，并对爱尔兰自由邦在政治上与天主教会的结盟深感失望。

宗教观点

的里雅斯特希腊圣尼古拉堂内部，乔伊斯偶在此参加礼拜

乔伊斯与宗教之间关系复杂。他在生命早期便逐渐脱离教会；他本人以及斯坦尼斯劳斯的第一手陈述都表明，他并不将自己视为一名天主教徒，但他的作品深受天主教影响。尤其值得指出的是，他的思想基础深植于早年的耶稣会教育之中。他离开爱尔兰之后有时仍会去教堂；在的里雅斯特居住期间，他会在濯足節和聖週五清晨起身参加弥撒，并且偶尔参加東正教的礼拜，称自己更喜欢那里的仪式。

乔伊斯去世时，妻子诺拉拒绝为他举行天主教葬礼。他的作品中频繁出现对天主教的批评、嘲讽乃至亵渎，同时他又将天主教的仪式与观念挪用于自身的艺术目的。因此，一些评论家认为乔伊斯已彻底拒斥天主教；而天主教徒则主张，乔伊斯从未完全放弃信仰，而是在写作中不断与之搏斗，并逐渐走向和解。他们将《尤利西斯》和《芬尼根的守灵夜》视为天主教感性的表达，并坚持认为小说人物对宗教所发表的批判性言论不等于作者本人的立场。

另一些评论者认为，乔伊斯表面上的叛教与其说是否认信仰，不如说是一种转化，他批判的是教会对精神生活、政治、个人发展的不利影响。他对天主教的态度常被描述为谜题，其中仿佛存在着两个乔伊斯：一个是反抗天主教权威的现代乔伊斯，另一个则仍忠于其传统。他常被比作中世纪的漂泊主教，这些人脱离了教会纪律，却并未抛弃其思想上的文化遗产。

乔伊斯对有关自身信仰的问题往往含糊其辞地回应。例如，在《尤利西斯》完成后的一次访谈中，有人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天主教会的？”他回答道：“那得由教会来说。”

主要作品

《都柏林人》

主条目：都柏林人

《都柏林人》首版，1914年由格兰特·理查兹在伦敦出版

《都柏林人》首次出版于1914年，由15篇短篇小说组成，以自然手法描绘了20世纪初都柏林及其周边地区爱尔兰中产阶级的生活。这些故事写成之时，正值愛爾蘭民族主義高涨、民族认同不断被追寻的时期。乔伊斯将这一认同置于镜中加以审视，将其视为爱尔兰实现精神解放的第一步。这些故事的核心围绕着乔伊斯所提出的“顿悟”（英語：epiphany）观念：人物在某一瞬间获得足以改变人生的自我理解或启示。《都柏林人》中的许多角色后来在乔伊斯的长篇小说《尤利西斯》中以次要人物再次出现。作品集中最初的几篇由儿童叙述者讲述，后续故事则逐渐转向更年长人物的生活与忧虑。这与乔伊斯将全书划分为童年、青春期、成年期三部分的构想一致。

《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

主条目：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

《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出版于1916年，是乔伊斯于1905年弃置的小说《斯蒂芬英雄》的删节重写。这是一部艺术家成長小說（德語：Künstlerroman），描写主人公斯蒂芬·迪达勒斯的童年与青春期经历，以及他逐渐形成艺术自觉的过程。作品既可视为自传式小说，也可视为其虚构主人公的传记。在这部小说中，已可见乔伊斯后来作品中常用的一些写作技巧的端倪，例如意识流、内心独白，以及对人物心理现实的关注，而非对外部环境的客观描写。

《流亡》和诗歌

主条目：流亡、室内乐和一分钱一枚的果子

尽管早年对戏剧怀有兴趣，乔伊斯一生只发表过一部戏剧《流亡》。该剧于1914年一战爆发后不久开始创作，并于1918年出版。它探讨夫妻关系，在主题上既回望了《都柏林人》最后一篇《死者》，也预示了乔伊斯在该剧创作前后着手的《尤利西斯》。

乔伊斯共出版过三本诗作。第一部完整诗集是《室内乐》（1907年），由36首短抒情诗组成。这部诗集使他得以被收入由埃兹拉·庞德编辑、并积极推介乔伊斯作品的《意象派》。乔伊斯生前发表的其他诗作还包括《火炉冒出的煤气》（1912年）、《一分钱一枚的果子》（1927年）、《瞧，这孩子》（拉丁語：Ecce Puer，写于1932年，用以纪念孙子出生、父亲不久前离世）。这些诗作后由黑太阳出版社汇编出版于《诗集》（英語：Collected Poems，1936年）中。

《尤利西斯》

主条目：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首版，1922年由莎士比亚书店在巴黎出版

《尤利西斯》的情节始于1904年6月16日早上8点，结束于次日凌晨2点之后不久。小说的大部分内容发生在人物的内心世界之中，通过内心独白、对话、自语等手法加以呈现。全书共18章，每章大致对应一天中的一小时，并采用与其他章节迥异的文学风格。每章也与荷马《奥德赛》中一章、一种特定的颜色、一门特定的艺术或科学、人体的一个器官对应。《尤利西斯》将《奥德赛》中的人物与事件移植到1904年的都柏林：奥德修斯（尤利西斯）、佩涅洛佩、忒勒玛科斯分别化身为利奥波德·布卢姆、其妻莫莉·布卢姆、斯蒂芬·迪达勒斯。小说大量运用幽默手法，包括戏仿、讽刺、喜剧，将书中人物与其荷马史诗原型加以对照。乔伊斯通过不添加章节标题弱化了这种神话对应关系，使作品脱离荷马史诗的结构也能独立阅读。

《尤利西斯》也可以被视为关于1904年都柏林的城市研究，深入探讨了这座城市生活的诸多方面，着力描绘其肮脏与乏味。乔伊斯曾声称，倘若都柏林在某次灾难中被毁，完全可以依据他的作品将其重建。为实现这种高度细密的真实感，他依靠自身的记忆、他所听说的他人回忆、大量阅读，营造出近乎苛刻的精确性。乔伊斯经常查阅1904年版的《汤姆黄页》（详细列出城中每处住宅和商业地产的业主与租户的资料汇编），以确保描写的准确无误。这种万花筒般的写作方式、对叙事结构所依托的严密形式框架的运用、对细节的极致关注，共同构成了《尤利西斯》对20世纪现代主义文学发展所作出的重要贡献。

《芬尼根的守灵夜》

主条目：芬尼根守靈：墜生夢始記

实验小说《芬尼根的守灵夜》将意识流写作与文学典故的运用推向极致。作品可从头到尾阅读，但乔伊斯通过文字游戏彻底改造了传统的情节与人物塑造观念，使文本也能够以非线性的方式阅读。书中大量的文字游戏源自一种奇特而晦涩的英语，主要建立在复杂的多层双关之上。这种写作方法与路易斯·卡羅在《炸脖龙》中的做法相似，却在规模与复杂性上远为宏大，并且汲取了多种语言的资源。由于其语言强烈的联想特征，《芬尼根的守灵夜》常被解读为一场梦的叙事。

乔伊斯青年时期研读过的诺拉哲学家焦爾達諾·布魯諾的形而上学在《芬尼根的守灵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为人物身份如何相互交织与转化提供了思想框架。此外，詹巴蒂斯塔·维柯的历史循环观——文明从混沌中兴起，经历神权、贵族统治、民主，随后再度坠入混沌——构成了文本叙事结构的基础，这一点从开头与结尾即可看出：全书以“大河奔流，流过亚当和夏娃之家，从起伏的海岸，到凹进的港湾，又沿着宽阔回环的维柯路，将我们带回霍斯堡和郊外”开篇，以“一条道路一种孤独一次最后一个所爱一份漫长的这条”收尾。以此，小说以一句话的结尾作为开端，又以该句的开头作为终点，化整个叙事为一个巨大的循环。

遗产

玛乔丽·菲茨吉本所作乔伊斯雕像，位于都柏林伯爵北街

乔伊斯的作品至今仍对当代文化产生着深远影响。《尤利西斯》为小说创作树立了范式，尤其体现在它对语言力量的探索上。作品对日常生活细节的高度关注，为作家、画家、电影人开辟了新的表达可能性。它在读者中依然享有崇高声誉，常常在“伟大书籍”排行榜中名列前茅。乔伊斯的创新并不限于英语文学领域：他的写作启发了拉丁美洲作家，《芬尼根的守灵夜》更成为法国後結構主義的重要文本。

乔伊斯小说的开放形态，使其不断被重新解读，并激发了日益全球化的文学批评共同体。围绕乔伊斯的研究——基于他相对有限的作品体系：三部长篇小说、一部短篇小说集、一部戏剧、两本小型诗集——已经产生了超过15000篇论文、专著、学位论文、译本、校勘本。

在大众文化中，人们每年在6月16日纪念乔伊斯的作品与人生，这一天被称为布卢姆日，不仅在都柏林庆祝，也在世界各地越来越多的城市中举行相关活动。

收藏、博物馆、研究中心

爱尔兰

爱尔兰国家图书馆收藏了大量与乔伊斯相关的资料，包括手稿和笔记本，其中相当一部分可在线查阅。由该馆与都柏林大学学院共同创办的爱尔兰文学博物馆的展品大多围绕乔伊斯及其作品展开，馆内设有小型的乔伊斯常设专题收藏，并向母机构借展藏品；展览中包括《尤利西斯》的“一号样本”。都柏林还有多处专门纪念乔伊斯的场所，包括位于北大乔治街的詹姆斯·乔伊斯中心，位于桑迪科夫的詹姆斯·乔伊斯塔楼博物馆（该地为马尔泰洛塔，乔伊斯曾短暂居住，并将《尤利西斯》的开篇场景设于此）、都柏林作家博物馆。

英国

伦敦大学学院收藏着英国唯一一套重要的乔伊斯研究文献馆藏，其中包括他所有主要作品的首版，以及大量其他版本与译本，还有相关的批评文献和背景资料。伦敦大学学院还保存着一批与乔伊斯有关的档案资料，其中包括他写给简·利德代尔和哈丽雅特·肖·韦弗的信件，以及与其女儿露西娅有关、或由她撰写的文件。

美国

水牛城大學的詹姆斯·乔伊斯收藏拥有超过一万页的乔伊斯工作文稿、笔记本、手稿、照片、书信及其他资料，并保存了乔伊斯的私人藏书。

作品列表

小说

斯蒂芬·迪达勒斯

• 《斯蒂芬英雄》（写于1904年至1906年间，乔纳森·凯普出版社在乔伊斯死后于1944年出版，1956年、1963年修订；《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的雏形，虽已完成但仅存片段）
• 《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B·W·许布施，1916年，1964年修订）
• 《尤利西斯》（莎士比亚书店，1922年）

芬尼根

• 《芬尼旅馆》（写于1923年，伊西斯出版社（Ithys Press）2013年出版；据称是《芬尼根的守灵夜》的前身）
• 《芬尼根守靈：墜生夢始記》（费伯出版社，1939年，企鹅经典系列2012年修订再版）

短篇小说

• 《都柏林人》（格兰特·理查兹，1914年）
• 《猫和魔鬼》（英語：The Cat and the Devil，写于1936年，费伯出版社在乔伊斯死后于1965年出版）
• 《哥本哈根的猫》（写于1936年，伊西斯出版社在乔伊斯死后于2012年出版）

诗歌

• 《室内乐》（查尔斯·埃尔金·马修斯，1907年）
• 《伽寇摩·乔伊斯》（写于1907年，费伯出版社在乔伊斯死后于1968年出版）
• 《一分钱一枚的果子》（莎士比亚书店，1927年）
• 《诗集》（黑太阳出版社，1936年，包括《室内乐》、《一分钱一枚的果子》和其他先前未发表的诗作）

戏剧

• 《流亡》（格兰特·理查兹，1918年）

死后整理的非虚构作品

• 《詹姆斯·乔伊斯批判文集》（埃尔斯沃思·梅森（Ellsworth Mason）、理查德·埃曼编，1959年）
• 《詹姆斯·乔伊斯书信集（卷一）》（斯图尔特·吉尔伯特编，1957年）
• 《詹姆斯·乔伊斯书信集（卷二）》（理查德·埃曼编，1966年）
• 《詹姆斯·乔伊斯书信集（卷三）》（理查德·埃曼编，1966年）
• 《詹姆斯·乔伊斯书信选集》（理查德·埃曼编，1975年）
• 《詹姆斯·乔伊斯顿悟集：考证版》（安格斯·麦克法迪恩（Angus McFadzean）、莫里斯·贝贾（Morris Beja）、森格姆·麦克达夫（Sangam Macduff）编，2024年）

部分中译本

• 黄雨石译《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年，OCLC 22798524）
• 杜若洲译《青年藝術家的畫像》（志文出版社，2000年，OCLC 48202268）
• 金隄译《尤利西斯》（九歌出版社，1993年（上）、1996年（下），OCLC 54012897）
• 萧乾、文潔若译《尤利西斯》（譯林出版社，1994年，OCLC 32817931）
• 梁孫傑译《芬尼根守靈: 墜生夢始記》（書林出版有限公司，2024年，OCLC 1506081209）
• 戴从容译《芬尼根的守灵夜》（译林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5年，ISBN 9787575307130）
• 孙梁、宗白、黄嘉徳译《都柏林人》（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年，OCLC 22798798）
• 莊坤良译《都柏林人》（聯經出版，2009年，OCLC 815575846）
• 王逢振译《都柏林人》（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OCLC 1154567856）
• 傅浩译乔伊斯诗全集、《伽寇摩·乔伊斯》、柯彦玢译《流亡》、《艺术家的肖像》等，均收于《乔伊斯诗歌·剧作·随笔集》（上海译文出版社“乔伊斯文集”系列，2013年，OCLC 876746390）
• 蒲隆译《乔伊斯书信集》（译自埃曼1975年选集，上海译文出版社“乔伊斯文集”系列，2013年，OCLC 1103517749）
• 姚君伟、郝素玲译《乔伊斯文论政论集》（译自梅森、埃曼1959年选集，上海译文出版社“乔伊斯文集”系列，2013年，OCLC 1476306579）

来源

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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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部链接

爱尔兰国家图书馆：乔伊斯文件

• 2002年乔伊斯文件（约1903年–1928年）
• 詹姆斯·乔伊斯–保罗·莱昂文件（1930年–1940年）
• 汉斯·E·扬克遗赠藏品，存于苏黎世詹姆斯·乔伊斯基金会，现存于爱尔兰国家图书馆在线平台，2014年 互联网档案馆的存檔，存档日期2014-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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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詹姆斯·乔伊斯相关的档案. 英国国家档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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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姆斯·乔伊斯：从都柏林到伊萨卡，康奈尔大学的收藏